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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否,厉山镇那些渐行渐远的老行当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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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八作”是民间泛指各行各业的传统俗称,源起南宋。钱行、粮行、丝行、布行、杂货行,铜器、木器、丝绸、浆麻、腿带、首饰、毡帽、剪锁等,是传统意义具体的“五行八作”。

在这些“五行八作”中,时至今日,有些仍能见到,有些虽然换了名字,却也是“换汤不换药”,而有些行业,已几近绝迹。

这些正在消失的老行当,有没有你的童年记忆?

十七、篾匠铺

篾匠铺是做篾货的。篾货是用竹子编成的各种生活生产用具。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是离不开篾货的,可以说衣食住行、起居坐卧处处都能用得到。比如:筲箕、簸箕、筛子、篓子、笊篱、斗笠、篮子、筐子,还有睡婴儿的摇篮、罩小鸡的鸡罩,装粮食的斗筐、蒸馒头的笼屉……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当时,斗行里用卸子储存粮食,卸子是一种一尺多宽、好几丈长的竹席子。将卸子在地上盘成一个圆,随着粮食的増加一层层往上转,最后就成为一个几米高的粮垛子,一个垛子能够堆放好几吨粮食。

厉山有一种角篓,高宽各六七十公分,口大底小,上圆下方,除了不能挑水,赶集挑粮食或农副产品,走亲戚挑行李挑小孩,都用它,非常实用。在农村,哪家都少不得要置一担角篓。有一故事,讲有一家的小孩病了,当爹的赶紧拿出角篓来,准备挑小孩上街看病,挑子一头装小孩,另一头也得装些东西才好平衡,于是呢就顺手捡几块土砖丢进去。不料街上的大夫无力回天,孩子病死了。回家后一家子反复检讨,最后怪角篓里不该放土砖,否则孩子就死不了。从此以后,凡挑孩子去看病另一个角篓都放米。说来令人唏嘘。

篓子的种类有很多,有一种叫鞋篓,鞋篓是专门装针头线脑、剪刀、样本之类的篓子。那时候是嫁姑娘必不可少的陪嫁,一个鞋篓要用大半辈子甚至一辈子,于是鞋篓就做成了非常精致的工艺品。

做篾货是非常精细的手工活,篾匠的基本功包括: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其中最重要的是劈篾:一根青竹,先要剖成竹片,再将竹皮竹心剖开,分成青竹片和黄竹片。根据需要,竹皮部分,剖成青篾片或青篾丝。剥了竹皮的黄竹片,剖出的篾叫黄篾。黄篾又按离竹皮远近层次的不同,分为头黄篾或二黄篾。青篾最适合编织细密精致的篾器,黄篾柔韧性差,难以剖成很细的篾丝,故多用来编制大型的竹篾制品。有的篾匠将篾劈得细如发丝,编织出精美的篰篓,打上桐油,滴水不漏,久用而不坏,能传几代人。不过,厉山的篾匠活没有安居人做的好,精细的篾货都是从安居贩来的。

现在,篾货大多被塑料和金属制品取代,现在已经没有青年人学篾匠手艺了,原生态的东西,人们恐怕再也无福消受了。

十八、铁匠铺

铁匠也是那个时代社会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行业。厉山的铁匠虽然没有干将莫邪之能,但是满足人们日常生活劳作之需是没问题的。生活生产用的刀斧锄耙,剪刨凿锛,都是靠铁匠师傅们打造出来。

铁匠铺还负责给牲口挂掌,厉山也叫挂刹。比如马蹄掌、骡蹄掌、驴蹄掌。牲口既要行远,又要负重,蹄子上没有铁掌保护是不行的。我见过挂掌师傅给牲口挂掌:牲口的主人把牲口牵在手里,铁匠师傅就拿一个凳子,抓住牲口的脚按在凳子上或是直接抓在手里用腿顶住,用刀把它的脚掌削平,然后再钉上铁掌。并不是每个铁匠都会挂掌,我记得厉山好象只有徐老师傅和李天信师傅会这门手艺。

早年厉山没有煤,铁匠炉烧的是木炭,为了增加火力,烧炉子时还要有人帮忙拉风箱。打铁的时候,大师傅拿小锤,徒弟抡大锤。只见小锤在通红的铁块上指指点点,大锤抡的上下翻飞,一锤子下去火花四溅。铁匠的看家本领是淬火,锻造什么产品需要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淬火,产品的韧性和硬度才能达到要求,可是硬功夫。打成雏形后还要深加工,再经过凿、刨、削、磨等工序,才能完成。

十九、银匠铺

由于金子价值太昂贵,加上没有人掌握冶金技术,那时厉山没有金店,金首饰都是从汉口或其他地方买回来的,只有做银器的银匠铺。银匠做的东西很多,无非是帽花、发簪、耳环、项链、手镯、戒指,还有小孩戴的银项圈、长命锁,有钱人家的银餐具等等。

做银器时候,一般要先把银子加温溶化成浆,有些是直接用模子浇铸成型的,像长命锁、佛菩萨吊坠等。不能模铸的,就全凭银匠师傅的手艺了。我记得那时候帽子上的银饰有各种人物形象和花样,手镯、簪子、戒指上都有许多精美的图案和花纹。在厉山开银匠铺的,我记得有北门口的王元茂兄弟和从江西迁徙来的张云成兄弟两家。

二十、铜匠铺

厉山的铜匠铺大概有三家。本地人曾铜匠开了一家;汉川人刘老二和刘老幺兄弟俩,我们称为二爷和幺爷,各开了一家。

铜匠和银匠差不多,也是手工加铸造。那时没有不锈钢和铝,铜制的器具很多,比如水烟袋、旱烟锅,还有日常生活用品象锅、碗、盆、勺子、马勺、罐子,蒸饭用的甑甑儿、烧开水的水壶,庙里用的香炉、钟、磬等等,厉山的铜匠都能做。有的是粗铸后再精加工,有的是用铜片捶打而成。有些特别精致的暖锅、烘笼、火盆之类,好像是从汉口买回来卖的。

二十一、皮匠铺

皮匠就是硝皮子制革的,那时叫皮铺。

各种动物毛皮经皮匠硝制后变得很柔软,才能用来制作衣服鞋帽以及其他用品。那时候,厉山的皮匠选用的原材料主要是牛羊皮,也有狐皮、獾子皮和狗皮。以狐皮、獾皮为上等,绵羊皮、牛皮次之,狗皮、山羊皮又次之。牛皮的用途最广泛,可以用来做皮鞋、皮带、牛皮筋绳子、气筒和喷雾器里面的皮碗、弹花的皮弦和其他一些皮革制品。其他的动物皮.都是用来做皮衣服的,当时的做法主要是把动物皮缝制在棉衣里面,那时叫穿皮货,据说穿在身上不透风,保暖性很好。

厉山最大的皮铺是开在下包子的陈道富家。陈道富祖籍黄安县(红安),皮子一晒就是半条街。再就是与他家有姻亲关系的艾家。

二十二、弹棉花

厉山是产棉区。棉花采摘下来后,未脱籽时叫籽棉,脱籽后叫皮棉。皮棉还不能直接用来纺纱、织布、做棉衣或打被套,还必须经过再加工,这个工序就是弹棉花。

早年没有弹花机,弹花用一种专门做的弓,弓上有牛皮筋做的皮弦,用一根带子把弓背在身上,把弦对准棉花,再用一个专用的木槌敲打皮弦把棉花弹开(俗称弹熟);敲打的声音犹如弹奏古琴一般叮叮咚咚。要把皮花棉弹熟不知要弹多少遍。腰酸胳膊疼不说,灰尘和花絮呛得眼睛、喉咙里都是;身上就更不用说了;那时有“男人怕盘泥巴,女的怕弹棉花”的谚语。农村人自己种的棉花,大多都自己弹,就是弹花、纺线、织布一套头。有专门给别人弹棉花纺的弹花匠和专门给别人弹花打被套的匠人。

二十三、木匠和砌匠

木匠和砌匠是两种行当,我为什么要把这两种行当放在一起来说呢?因为那时候,这两种行当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譬如盖房子,砌墙是砌匠的活儿,门窗是木匠的活儿,离了谁房子都盖不成。

木匠的种类很多,不管做哪个行当,都各有专长。

先说解匠。解匠是专门解料的,就是把原木分解成木板、木方等胚料。因那时既没有电锯也没有刨床之类,不管什么力气活都靠人力。解料时,先把大木料或树筒子等原木固定好,然后根据需要在原木上弹出墨线,再用大锯逐一锯开。干这个活儿必须得两个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分别拿住大锯的两头,你拉上去我拉下来,千家万户所需的各类木料就从他们手中一锯一锯地剖解开来。

专做桶、盆的木匠,叫作箍圆活的。做的物件有过去装粮食用的橢圆形的扁桶,大的象个小屋子,小的能装四五十斤米;豆腐铺里装豆腐脑用的大黄桶、泡黄豆的大木盆;煮酒的甑子、把桶;日常用的水桶、木盆、马桶(厉山人叫围子)、粪桶(厉山叫挑桶子)、泼瓢等。做多大的圆,桶板需要多大的弧度,都是很专业的技术。

做傢具的木匠技术性更强,名堂也多。常用的桌子、板凳、箱子、柜子、书桌、茶几、床、梳妆台等,生意人用的货架、柜台、钱箱钱柜等。那时候的钱柜设计的很别致,因早年的货币主要是长钱、角子等铜币和银元,柜子上面有一个放钱的小口,下面有门可以锁,放钱进去的时候从小口投入,取钱时则要开锁开门。柜子乍看像一条长方形的板凳,既是钱柜又是掌柜的板凳,一柜多用,方便安全,十分考究。除了做一些常用的傢具出售外,做家具的木匠还在外面赶工:一是给人家嫁姑娘打嫁妆,一做就是几个月;再就是给人家打傢具,遇上给有钱人家做傢具,不光木料高档,还要求做工精美,没有过硬的本事可不行!

雕花要算是木工活中最精湛的技艺了。光是雕刻用的工具就不少,有圆刀、平刀、斜刀、三角刀,还有各种凿子和木锉等。据说最宽的凿子有6厘米,最窄的只有针尖那么点儿。雕花的图案选材非常广泛:什么春秋人物、四时花草;福禄寿喜、历史典故……无奇不有,无所不包。我印象最深的是山陕会馆屋檐和门楣上的木雕,真可谓精美绝伦,可惜都没有保存下来。我还见过厉山一些人家柜门上的雕花,用喜鹊梅花喻意喜上眉梢,用白鹤莲花喻意百年好合。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雕不出来的。厉山有好多木匠会雕花,还有专门雕花的雕匠。听老人说南门口的木匠师傅龚金和家就有一个李雕匠,专门为各种木器雕花。龚家还专门做了一顶雕花花轿出租。

还有专门做寿器的木匠,就是开棺材铺的。棺材铺除了做现成的棺材卖,更多的是被人请到家里去做,因为做棺材在木材和做工很有讲究。那时候,只要家里有老人的,都要提前准备好棺材,好让老人对自己的归宿放心。

再就是盖房子的木匠。有的人精通木、砌二匠,他们既是工匠,又是设计师。无论是有钱人家的深宅大院,还是普通百姓的蓬门荜户,都离不开建筑师傅和木匠师傅的设计、预算和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有钱人追求的天井院落和飞檐斗拱自不必说,一般人家的房子也有讲究。正屋有九柱十一檩,小一点的就只用七柱九檩,柱脚用一种青石雕花、下方上圆的磉礅垫地。搭着现成的墙盖的房子叫横屋或偏搭儿,只有五步檩或七步檩。过去的人大多数一辈子只盖一次房子,可谓是“百年大计”,主人家对工匠师傅都是尽量热情招待,过早、过中,敬烟、敬茶,不敢怠慢。上梁时还要举行隆重的仪式,梁上搭红,烧香放炮,还要蒸蒸肉、蒸包子、办酒席款待师傅和周围邻居。木匠自然是包揽盖房子的所有木工活:做门窗、做屋架、立柱子、调檩子、钉椽子等。有钱人家的门窗、照壁、屏风等还要雕花,所谓雕梁画栋。我见过一些万字格和古铜钱式的老式窗户,是用刨得很精致的短木条拼接出来的图案,而且是榫卯结构,做工极其复杂。那时也没有钢筋水泥的预制板,要盖楼房是在墙上或屋架上平放檩子,檩子上再铺一层一寸多厚的木板。栏杆、楼梯包括楼上的间壁都是木制的。

木匠师傅所做的所有木制品,除做工外,选择木材也是很有讲究的。木材的选择当然根据各人的经济条件来决定。盖房子的椽子、檩子、房梁、柱子等首选的是杉木,其次是松木和其他树。圆活师傅一定要选杉木,实在没有杉木才用松木。做棺材呢,有钱人家会用栆木、楠木和金丝楠木,一般人家通常是用杉木,也有用柏树芯的,因为柏树不会很粗,也有用杂木的。做傢具的木材一般是就地取材,有钱人家则选用质地细密坚韧,不易变形的树种,如楠木、紫檀、红木、樟木等。高档的木材,再配上精美的雕刻,足够那些富翁们炫耀了。抗战时日本人的炸弹什么都不认,有钱人家那些精美的傢具绝大多数都在战火中付之一炬了,少量仅存的也在文化大革命中作为“四旧”毁掉了。

砌匠师傅的手艺和木匠师傅比起来,好像没那么精细,他们的工具除了平水尺、角尺外,平时主要就是一把砌刀、一个泥滑子,和一个泥浆桶娃儿,摸的都是砖、瓦、泥、石之类,可那里面也有很多学问,用料的节省与浪费、工期的长短、质量的优劣等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所以盖房子的主家可不敢怠慢他们。比如,砌匠除了帮人建房子以外,还为别人修房子,厉山叫“整屋”。象换墙、间墙、粉刷、检屋、添瓦等。过去的房顶用的是土窑烧的黑色瓦,容易破,加上鸟踏猫蹬,下雨就漏水。一旦漏雨严重了,就必须请砌匠来捡屋添瓦,检屋时一般要顺便把屋上的亮瓦(玻璃瓦,用来采光)拿下来洗洗等。过去有人修不起房子,屋里漏起雨来恨不得要跑到外面去躲雨,当时有个顺口溜:外头大下,屋里小下,外头不下了,屋里还在下。如果遇上连阴天,那就更难过了。正如唐朝大诗人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说的:“床头屋漏无干处……长夜沾湿何由彻”。

二十四、窑匠

在厉山,窑匠分为烧砖瓦的窑匠和烧陶器的窑匠。都是窑匠,但是区别却很大,首先,两种窑匠用的窑就不一样。

砖瓦窑只烧砖瓦。过去的土砖瓦窑看上去是一个圆形的大土堆,有窑门,里面是空的,好放砖坯、瓦坯。窑顶有气孔,烧窑时把砖或瓦坯摆好后从窑门口往里面点火加柴,烧几天几夜,看火的师傅说烧好了,就把窑门用砖和泥土封起来闭窑到冷却后再开窑出窑。过去盖青砖大瓦屋的青砖青瓦就是这样烧出来的。

我记得那时有一种砖叫“三六九”,即厚3寸、宽6寸、长9寸。不知道是为了减轻砖的重量还是为了好拿,做砖的时候每口砖都用手把中间抠一个窝。还有一种片(读上声)子砖,长约8寸、宽5寸、厚1寸,过去说青砖灌斗的墙就是用这种砖砌成的。

做砖是把和好的泥巴放进模子里印出来,又叫印砖。说起印砖,那时厉山还有好多人印土砖坯卖,也有为了盖房子省钱自己印砖坯的,一般是外墙用熟砖(烧过的砖),内墙用土砖坯。

做瓦是用一个木料做成的带四道棱的桶形模具,然后围上一层布,在布上糊上一层厚薄适宜的泥巴,然后用模子压,蜕脱出一个个圆筒,在阴处晾到七八成干时,轻轻将其掰开,即成四片土瓦坯。所以青瓦又叫布瓦。

因为一个地方的土是有限度的,窑周围的土用完了,就要换地方。所以窑匠还要不断的往土质好的地方搬家建窑。窑匠每到一处,一般都是土砌草盖三几间窝棚,既当一家老小的栖身之地,又兼作工棚,十分简陋,随建随拆。宋代诗人梅圣俞有“淘尽门前土,房上无片瓦”的诗句,厉山也有“砌匠住倒屋,窑匠住草屋”的俗语。砌匠住倒屋是因为穷或是只顾给别人修房子盖房子顾不上修自己的房子,窑匠住草屋大概是因为频繁搬家的缘故吧。

为了方便镇上盖房子,镇周边象西门外不远的杨家独屋、大河那边的荒坡坎和黄家塆、肖家巷等都有砖瓦窑,戏剧里王宝钏住的寒窑大概就是别人废弃的砖瓦窑。自从有了烧红砖和机制红瓦的砖瓦厂,这种窑就被淘汰了。

陶器窑烧的东西就多了,缸、盆、坛子、罐子、土茶壶、烘炉、花盆等等各类窑货都烧。陶器窑一般是依四、五十度的坡地而建,长长的象一条龙,故又称龙窑。“龙”腰中间还有窑门,便于装窑和出窑。烧窑时封闭,把做好的窑货坯子摆在里面,窑头低,窑尾高,在窑头的窑门烧火,火势一路往上,就能把整窑里的货全烧好。

烧陶器要先做坯子,做陶坯的必备工具是陶轮。就是在地上挖些有大有小的圆坑,装上象转盘一样的转轮。那时没有电动转轮,为了加快陶轮转速,还要用棍子象撑船一样赶陶轮。做坯子的程序很复杂:先选土、除杂质、和泥巴,再根据所做器物的大小把和好的泥巴拿到陶轮上,泥巴随着陶轮快速地旋转,窑匠师傅就在泥巴旋转的过程中用一双巧手把它变成自己想要的各种形状。成品窑货的好坏、厚薄、形状、条纹等工艺全凭窑匠师傅的一双手。陶坯做好后还不能入窑烧制,需要放在屋里阴干后才行。

装窑也很有讲究,对坯子的干湿度要求控制得恰到好处。干过了裂口子,湿了容易变形或破碎。烧好的窑货多为红色,装液体的东西还要上釉。釉是以石英、长石、硼砂、黏土等为原料,磨成粉末,加水调制而成的物质,涂在没有烧的窑货坯子表面,烧制后发光并且结实耐用。象水缸、和面的盆子、腌菜的坛子、油壶、酒壶、盐罐等。有些不装水的东西为了好看和结实也上釉,并且还可以用釉画一些花鸟动物作为装饰。

不管是烧砖瓦还是烧陶器,特别是烧陶器,除了做工和天气,看火要算最权威的技术。火候把握得好,窑货烧得既好看又结实;火候把握得不好,就会出很多废品甚至满窑皆废,用厉山的话说就是“背了时”。

小河山那边一心九队有个周家窑,卸甲(现在归高城管)那边也有几个类似的窑,厉山街上的窑货多由这几个窑供应。六十年代初期在一街北门口的六间屋(后来的神农砖瓦厂)还办过陶器厂,师傅都是黄陂、红安一带的人,烧了好多年。

这些中国传承了几千年、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陶器用品,如今多被塑料、玻璃、搪瓷、铝制品或不锈钢所代替,用量大大减少。但人们生活中还是离不开陶器,象家用的沙锅、沙罐、泡菜坛子,还有一些特色餐饮店卖瓦罐煨汤、瓦罐焖肉、瓦罐蒸饭等都还用得着。烧陶技术也随着时代的需求在不断改进和提高,还烧制出了各种陶器工艺品。因为还有需求,周家窑还有人在断断续续地烧,听说,后来他们当中一些懂技术的人还被请到安陆帮别人烧窑。

我家拆迁搬家时,家里的一些“传家宝”像一寸多厚的大缸、小缸,还有各种花釉的大小坛子、烘炉等,都因为没处放或不好拿而丢弃了,一想起来就觉得愧对祖宗,可惜的不得了。

二十五、算命

算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行业,据说最早可追溯到伏羲氏。古往今来,无论是出于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还是出于对自身命运吉凶难测的无奈,不断有人尝试通过算命来推测休咎、指点迷津,也使得算命这个行业一直长盛不衰。厉山曾经那么繁华,自然少不了这一行。

算命作为一种行业虽然不一定能够得到全社会的普遍认同,但我认为算命并非全无道理,甚至可以说算命也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人们常说:“人的命,天管尽”“命中只有八斛米,走到天边不满升”“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既说明了“命运”的真实存在,又说明了“命运”对人生的深刻影响。人们对算命之所以褒贬不一,错不在算命本身,而在于有人利用算命招摇撞骗或干什么其他害人的事,惹人厌憎。

在厉山,人们婚丧嫁娶、盖房乔迁都要找算命先生看看日期和风水,尽量趋吉避凶;遇到天灾人祸或进退两难、犹疑不定的事情时,当然也会想到要去找算命先生问问流年、运气或如何抉择;甚至连走失了人口或丢了贵重东西都要去掐掐时辰,算算寻找的方位。

厉山的算命先生大多是盲人,也大多是男人。“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他们眼睛看不见,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听力和记忆力,他们口口相传,却能把算命需要记忆的《万年历》、干支、甲子、口诀、法门背得滚瓜烂熟。对于盲人来说,学会算命也许是一种很不错的营生。

那时的算命先生有一种专用道具,用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铜板,边沿穿两个孔,用线垂挂在手腕上,先生手指拈一小锤,边走边敲,发出“当当”的声音,我们就把它叫做“当当”。人们一听到“当当”的声音就知道是算命先生来了。厉山常年有几个算命先生在街上转悠着招揽生意,他们有的一手拿着棍子探路,一手拿着“当当”敲打;有的拿一把胡琴,边走边拉;还有的专门请一个“牵杆儿”,找个半大的男孩牵着棍子在前面领路。他们走街串巷,悠然自得,想要算命的人自然会去关照他们的生意。

有一个叫张九州的红安人,大概生于民国十几年,解放初孤身来到厉山,住在濠边康家场子附近一个很深的院子里,专以算命为生。他的眼睛不是全瞎,用厉山的话说叫“算能通个路儿”。张九州很能干,靠一根竹竿儿探路,到南门口的大河一码头洗衣服、挑水,还要下三十多级台阶,全都靠自己,买菜、做饭更不用说。他在街上招揽生意时拉一把曲子胡,竹竿儿夹在腋下。别人喊:张先生!他就用胡琴拉一个长长的滑音答应别人。小孩们觉得好玩,就跟在后面不停地喊。不论什么歌,他只要听几遍就能拉。他会拉曲剧,厉山的业余剧团唱曲剧时就请他去当琴师。张先生算命嘴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从不拐弯抹角。虽然他住的地方很难找,找他算命的人却很多,真是“酒好不怕巷子深”。我年轻时也找他算过命,他说我夫妻关系“一个是铁,一个是钢,碰到一起响当当”,还说我将来“吃不完,用不尽,剩衣剩饭送别人”,现在看来都挺像的。

和其他手艺一样,算命也需要潜心研究。技艺精湛的算命先生给人算命时能够把别人的前世今生说得八九不离十,就像亲眼见过似的,让人不得不服。南门口有个姚先生,名叫姚启林,双目失明,算命很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的孩子阑尾炎手术后创口很久不能愈合,每天往外流脓,医生说创口内有异物。当时正是伏天,厉山卫生院的医生叫我们等到天凉一点,再去开刀把异物取出来。我们等了一段时间,医生又说即使是再开刀也不知道异物到底在哪儿。病急乱投医,我们医院去看,医生说:“这个不能开刀,只能等异物随脓一起慢慢地排出来。”时间“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说得我眼泪只掉,真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没办法,算个命吧。找到姚先生,我报过孩子的生辰八字,姚先生掐了一会儿指头,说:“这孩子命好,将来比他父亲强……,只是眼前有点小病。”我心里一惊,暗暗说道:我就是为这点小病来的。赶紧问:“是的,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姚先生四平八稳地说:“不要紧,明天就是大暑,把大暑过了就好了。”第二天,孩子说创口不疼了。我赶紧去看他肚子上的创口,敷料不再是湿的,揭开纱布一看,创口果然愈合了。我高兴得无法形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赞叹起姚先生——算得真准!

十字街东火巷子口上,有个王先生,现在有八十多了,在厉山的算命行里可以说是久负盛名。他租的房子本来就不宽,常常被顾客挤得脚都插不下去,连门外都站满了人。以前,王先生是一个人,有一天,从九里礅来了一个妇女,丈夫犯罪被枪毙了,来找他算算,以后是再嫁好,还是不嫁好。王先生先把她家里的事情一一数说出来,然后说:你就嫁给我,包你百事不愁。那个女人被他说得五体投地,就嫁给了他,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他们也都到了耄耋之年。

这一行里也有一些“半吊子”,刚摸到皮毛就敢打招牌给人算命,瞎打胡说骗钱混饭吃。他们一是靠揣摩人们的心理,误打误撞;再就是靠阿谀奉承,专拣好听的说,说错了别人也不在意。他们骗钱不外乎两招:要么说“你这命太好了,别人只要30,你这至少。”听的人一高兴,还就真给了。要么说“你最近有个坎儿,得治(解关煞),不然就会大祸临头。”人们都知道算命先生“说福不灵说祸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般也都会按他说的数字出钱消灾。

有些人算命不准却巧舌如簧。五十年代初,有个叫高恒山的老头儿,是个明眼人。热集在街上支摊儿算命,冷集就去钓鱼,倒也衣食无忧。他算命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拿着毛笔在一张十六开大小的红纸上边说边写,纸写满了,命也算好了,很有做派。来算命的人有时候会问一些问题来看看他算得是否准确,比如自己家中老人是否健在之类的。“父在母先亡”这样的话他是用得精熟的,一般都能混得过去,可是,有一次他还是差点儿没混过去。有个人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算完了说“还在”,那个人当场就反驳他。他倒也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地说: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说他还在——山上乘凉。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破四旧,撗扫一切牛鬼蛇神,算命被定性为封建迷信和坑蒙拐骗之类的活动,予以取缔。张九州因为在厉山既没有家人也没有亲友,只有少数熟人他能凭说话的声音辨别出是谁,所以,他就成了放在群众大会上批斗的最佳人选,还经常有“革命群众”到他家里去“训话”、搜钱,搜不到钱就打人。听说他为了防备别人搜钱,把钱塞到墙缝里、鞋子里,有时还是被人搜走了。姚启林是厉山本地人,他的妻子就在街道办的弹花业上班。对他,街道干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姚先生就继续算命,只是从明目张胆变成了偷偷摸摸,从“地上工作”转成了“地下工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算命又成了一种公开的职业。算命的价格也由早年的两三角钱,慢慢地涨到几十元。如果解关煞,需要的钱就更多。现在,厉山的算命先生个个都富得流油。

人称徐老五的徐先生,听说是年生人,原来不是瞎子,还上过学。九龙山最南头有一座山,叫钻断山,又叫钻断坡。不知何时,坡下的岩石边就有了神灵,每年除夕和每月初一、十五,一到凌晨零点,就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在那里烧香上供。徐先生的家是万众大队的,从万众到厉山街上,钻断坡是必经之路。听人说,徐先生十三、四岁时,有一次从街上回家路过钻断坡,在路边撒了一泡尿,亵渎了神灵,没过多久眼睛就瞎了。从此他改学算命,因为读过书,所以学得比别人快,算得也准。改革开放后就在厉山街上租房子专门给人算命。有一次,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找他算命,他说这个妇女家庭条件非常好,不过虽有万贯家财,可惜无人继承。那个妇女听他这样说,一时悲从中来,竟然俯下身子哭了起来。原来她正是因为没有子女,来算子嗣的。还有一次,姚家巷子的老黄一大早就来找他给儿子算命。老黄生了八个姑娘,第九个才得了儿子,难免娇生惯养。徐先生按照他说的生辰八字,简短的推算了一会儿就说:你儿子有事……。果然,老黄的儿子头天晚上被派出所抓了,他正是来问这个事的。

当初,徐先生的父母怕他老了没人照顾,把他哥哥的儿子过继了一个给他,后来又为他娶了个有点智障的媳妇,媳妇虽然智障,但媳妇为他生的两儿一女都很正常。后来他老婆死了,别人又为他介绍了一个均川的女人,这个女人比他小二十多岁,死了丈夫,还带来两个正在上学的女儿。由于他算命大都说得八九不离十,找他算命的人越来越多。天不亮就有人在门口排队,家里天天被围得水泄不通,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徐先生也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算命的队伍依然排得很长。后来就规定了下班时间,到时就不让人进门了。就凭算命,他先租房,再买房,后来又自己盖了楼房。他前前后后所有的儿孙,只要有需要,他都能有求必应,其经济实力之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二十六、其他行业

说起厉山那时候的五行八作,真是飞机大炮、针头线脑,无所不有,无所不包。除了前面说到的一些行业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行业,只因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很多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只能拣一些还略有印象的来说。

卖山货的。所谓山货其实就是木制品。像桌子、椅子、板凳、摇窝架、扁担、千担、秧马、木掀、扬叉、牛额头、犁尾巴、耙方、杷子之类。大多是自己做的或是从别处贩来的。我的公爹蒋德柱就做这个生意,因为他行四,以贩卖扁担为生,所以人称“蒋四爷”“蒋扁担”。他本钱不大,就一挑子买卖。厉山冷集时,他天不亮就拿条扁担或千担去安居赶集,因为安居是热集。厉山热集时,他就把从安居买回来的货放到十字街附近人家的街沿口卖,赚点脚力钱。遇上刮风下雨就搞不成,那时叫顿巴顿吃,就是一天挣的只够一天吃,只能勉强度日。虽然艰难,他老人家却用一条扁担养活了一家六口,而且子女们个个都读了书,非常了不起!

卖水的。那时候,有力气的人会利用闲暇挑水卖。从大河挑到街上是两分钱一担,挑到北门口大概是五分钱一担,一些挑不动水的人家和街上的茶馆饭馆等都是买水,80年代厉山有了自来水站,自来水站卖水,一分钱一担,再后来,自来水才陆陆续续进入千家万户。说起买水,又让我想起那时候的小脚老太太,她们用水非常节俭,因为她们自己不能挑水,把水看得特别宝贵。家里有人挑水还好,家里没人挑水的买水要钱不说还要碰巧找得到人。离河远的就更不用说了,真是用水如用油。淘了米的水还留下来洗碗,然后再搓抹布、浇花,洗过脸的水也要留下来再洗手或洗衣服。冬天很少洗澡,夏天洗澡则用一小盆水叫作“抹汗”。她们常说:“冷水要人挑,热水要人烧”,教育我们要珍惜物力。

剃头的。除剃头铺以外,厉山还有挑着挑子沿街给人剃头的。挑子的一头装着桶一样的锅,里面烧着一锅热水,“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是这么来的。锅上面则放着一个小铜脸盆,既能当锅盖又能给客人洗头,还有一个嵌有镜子的架子。另一头是一个有抽屉的凳子,抽屉用来装剃头的工具,凳子的靠背可以放平,顾客坐在上面是可以平躺着刮脸。那时候剃头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除了剃头,还要根据客人的要求,刮脸、剪鼻毛、掏耳朵,那是一套头儿。

山料行。迎水寺下面大河沙滩的杨树林里有好几家大杉树行和山料行,专门卖木材,盖房子的、做家具的、做棺材的,应有尽有。文革后期木料成了国家计划物资,归林业部门专营。私人盖房子、做棺材等要用木材还要有林管部门批准的手续,否则就算犯法,要没收或罚款。

猪娃儿行。迎水寺后面的包子上还有猪娃儿行,搭一个大棚子,还有好多木栅栏,大猪小猪分开关在不同的栅栏里,生意好得很。

牛行。敬老院前面的场子还开有牛行,后来又迁到大河杨树林里。有牛经纪看口论价,还有专门贩牛牟利的牛贩子,只要逢集,树上就拴了好多牛,有买的,有卖的,很多人,还有人在牛行里开茶馆。

香铺。上街有李家的香铺和彭家的饭馆兼香铺;下街有夏生记的香铺和余洪记的杂货铺兼香铺。据说做香是用锯末子加一点香料再配上玫瑰红的粉末(应该还有粘合剂)裹在篾扦子上制作而成,具体做法我不知道,只看见做好了的香一把把插在木头架子上,象一朵朵花一样散开在院子里晾晒,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名堂不少。

做蜡烛。蜡烛差不多的杂货铺里都会做。用老艾蒿杆子或其他的杆子缠上灯草做芯子,再把白蜡化开加点大红颜色浇在外面就行了,做大蜡则需要专门的模具。

此外,厉山还有做粉丝的粉条行,扯挂面的油面铺;熬糖的,轧面的;织布的,纺线的;长豆芽的,做扫帚的;编蓑衣的,打草鞋的;车梃子的,配钥匙的;生铁补锅的,白铁打桶的;开汤锅的屠户,补碗盘的瓷匠;劁猪子的、限鸡子的……

文字来源:汪艾萍《故乡的记忆》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张小茜

审核:鲍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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